考验(TTSS,Bill/Jim)

(期末混更……)

吉姆遇见比尔完全是一个意外。

如果不是那场暴雨,再加上比赛惨败的糟糕心情,吉姆也不会踏进那间小酒馆。他在门厅处收了伞,雨水从雨棚上倾泻而下,汇成一条瀑布。吉姆有些粗暴地推开了门,挂在门上的老旧铃铛锐利刺耳地尖叫着,混合着门轴转动的吱呀声,搅得吉姆焦躁不已。

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湿漉漉的,与小酒馆愉悦氛围格格不入的失意的人。薄薄的门板将风声雨声关在外面,暖黄色的灯光溢满了不大的空间。角落里聚集了一些人,正在高谈阔论着些什么。吉姆将伞放在一边,坐在吧台上点了杯酒。他沉默着将那杯有些辛辣的液体灌入喉咙,想借此恢复被寒风带走的温度。

他想一个人安静地呆着,但一旁传来的声音太吵了。吉姆皱着眉头,被迫听着一些他不太明白的东西。他抬眼看了看,一个头发微微卷曲的男生正站在中间眉飞色舞地说着。他微微攥着拳头,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。

吉姆知道,自己大概误入了属于牛津那一部分人的领地。那些雄辩者、政治狂热分子以及文学家们,在这一方小小的酒馆里谈论着天下万象。

吉姆不太懂这些,也从不发表意见。他一直和他们都不是同一类人,与他们毫无交集。他不明白那个圈子到底是怎么样的,大概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明白。

胡思乱想之际,那群精英们的聚会已经结束了。人们四散着分开来,声音碎成一片散布在各个角落。

一个人在吉姆身边坐下了,点了一杯和他一样的酒。“糟糕的一天,是吗?”刚才还在热烈演讲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,引得吉姆不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。

“比尔海顿。”男生真挚地伸出手,吉姆犹豫片刻握了上去,他实在不想和这些人有什么瓜葛。他们会觉得他无趣,而他也无法理解他们的抱负。“你的眉头皱得很紧。”比尔示意了一下,吉姆下意识地松开方才蹙起的眉。那动作引得比尔笑了起来,而这让吉姆觉得更加羞赧。

“你知道人的一些微表情会透露他们想掩饰的真正心情。”比尔饶有兴趣地看着吉姆,撑着脸继续说。也许他们的聚会已经名声在外,比尔还从来没有在这里看到过他这样的人——不会掩饰,暴露无遗,那让比尔觉得很有趣。

后来吉姆想,也许是因为比尔天生擅长辩论,才那么容易获取他的好感与信任。但又或许,仅仅是因为他那头柔软的卷发和褐色蜜糖般的眼睛,配上他的微笑让吉姆不禁想要听他说更多,他才从此踏入了一个永远无法抽身的深渊。

他们聊了很久,直至吧台上的酒保开始昏昏欲睡才结束话题。“你还没有告诉过我的名字。”最后比尔看着吉姆的眼睛,仿佛传说中诱惑妖怪说出他们的名字就能将他们据为己有的巫师。而吉姆也确实受到了蛊惑。“吉姆·普莱多”

吉姆后来才知道,他确实是个巫师。他用魔法诱惑自己,荼毒自己,将自己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又离自己而去。他给自己甜蜜的幻境,又用现实将真心击得粉碎。

过去的事情过得太久远,吉姆已经忘记了当初是如何这样和比尔熟络起来。但吉姆觉得这不能怪他,饶是比尔的画作也在漫长时光的碾压下斑驳,更何况那些轻如鸿毛的往事。

但那些时光确实是美好的。吉姆对此确信无疑。

他们时常会在酒馆碰头谈论一些近况,但不再是在他们相遇的那一个。有时比尔会去看吉姆比赛,更多时候却是两个人呆在比尔的画室里,吉姆看着比尔在透过窗的和煦阳光下描摹着飞鸟和盛开的花朵。

比尔常常戏谑吉姆像一块嵌在花房上的粗糙的砖头,最先遇见春天却从来意识不到那有多美。吉姆只是抿着嘴,称他为文学家。比尔笑了起来,他当然明白吉姆并不是在讽刺他。

他们是如此相异又相似。迥然不同又形影不离。寒冬过去,河水泛起了碧波。春日的第一支桨是比尔与吉姆划下的。窄窄的小舟扰碎了垂柳的倒映,芦苇拂过吉姆推桨的手臂。

比尔坐在船头,大声念着拜伦的诗。他的声音抑扬顿挫着,宛如在唱一首歌颂春天的曲。吉姆不懂诗歌里那些隐藏的秘密,但他依旧觉得这很好听。

似乎是乏了,比尔将书随手扔在一边。他双腿舒展着,微微偏头看着认真划船的吉姆。后者被这炙热的眼神看得不太自在,他开口问:“你在想些什么?”

“想你。”比尔回答着,眼睛一下也不眨地盯着吉姆。

吉姆的眉头又蹙了起来,正如比尔料想得一样。当这位大个子遇到他无法理解的事情,他总会露出这样的表情。

“我画过美景也画过姑娘,画过一切我所热爱的东西,但我没有画过你。”比尔说着,从包里抽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,“我想画你。”

吉姆仿佛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这一丛丛春日的芦苇撩动得痒痒的了。他说不清是因为比尔将自己与他爱的东西相比,还是因为比尔看他的眼神太过温柔,又或许只是因为天色正好,暖风拂面。从来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他,更没有人对他说,“我想画你。”吉姆身体僵硬,一动不动,似乎害怕自己挪动分毫便会对比尔的画作带来毁灭性的灾难。

“噢,吉米。”比尔拖长声音,充满了调侃,“我们的船可不会自己移动啊。”

比尔的笑声让吉姆有些不知所措。他慢慢继续划动着桨,一语不发。比尔时不时会让吉姆转转头,动动手,吉姆像一个乖巧的木偶任凭比尔摆布着。

最后,仿佛是受不了吉姆总是僵硬的姿势,比尔放下画笔,凑上前摆弄着吉姆。比尔突然停了下来,严肃地看着他,他绷着脸等待着比尔又一阵的嘲讽。

但他全身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嘴唇上传来的温柔触感。

 

比尔有些小心翼翼和惴惴不安地吻着吉姆。他在心里盘算了一切的可能性,吉姆也许会推开他,也许会对他出言不逊,甚至,也许会将他从船上掀到河里去——如果是这样,大概第二天他就会上校报头条。

但他依旧这么做了,因为他就是想要这么做。因为他是比尔海顿,从来不计后果。

出乎意料的是,吉姆并没有推开比尔。他只是呼吸急促了起来,身体崩得更紧了。他们在春日的阳光下和微风里交换着第一个吻,周遭的所有声音仿佛都消失了。

那个吻确实改变了些什么。那些无意识间的触碰和对视变得粘腻起来,他们的交流也不再如以往那样点到为止。他们在吉姆的宿舍里或者比尔的画室中做着背德的事情,互相慰藉,相互折磨。

但那个吻从来都不意味着什么。不意味着忠贞,更不意味着承诺。

吉姆会在比尔的身上闻到不同女人的香水味,也会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衣服上挂着的长长发丝。但他从来都对此不置一词,就算碰见比尔将他从未见过的姑娘送出门,他也只会了然地笑笑。

他们不谈爱,就算在肉体相融,感情最激烈的时候也是如此。这个话题对他们来说太沉重了,或者恰好相反,爱对他们来讲,没有必要得甚至根本不值一提。

但吉姆确实深爱着比尔,虽然他并不知道比尔内心所想。他不想给比尔带来负担,更不想比尔因此而撇下他,于是只有选择缄默。

他们相安无事地度过了短暂的牛津生涯,随后双双被特务机关招徕。他无法拒绝比尔殷切期待的目光,更无法拒绝他所说的,“他是我的另一半,我们两个加起来,可以成为一个很完美的人。”

他称自己为另一半。这样的想法让吉姆觉得甜蜜而又忧伤。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拒绝,但他再一次地口是心非,普通和比尔在一起的每一次。

他们在机关里继续延续着牛津的传奇,形影不离。他们依旧会在繁忙的事务里抽出时间,到吉姆或是比尔家里喝酒,然后做爱。

那时的比尔已经不是曾经的比尔了,吉姆隐隐能感觉到。那让吉姆担心,却依旧不能停止爱他。比尔甚至开始在床上诱导吉姆说爱他,吉姆只是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。虽然从来得不到答案,但比尔依旧乐此不疲,似乎把折磨吉姆当做了一种乐趣。

吉姆觉得自己一定病得不清,因为就算比尔这样对他,他也狠不下心来恨比尔半分。

他们相聚的机会越来越少,最近的一次是在机关的圣诞聚会上。同事们热闹地庆祝着,毕竟对他们这种特殊职业的人来说,下一个圣诞节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在这里喝酒唱歌。吉姆安静地坐在一边喝酒,一如他以往那样。他看着人群里的比尔和其他人谈着什么,谈笑风生,一如他第一次见到比尔那样。

吉姆隐隐知道了比尔在做些什么。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,他愤怒而伤心,但他想,这的确是比尔海顿这个混蛋的作风。他看着比尔,想着,今天做一个了断吧,他想,他大概无法和这样的比尔继续交往。但他明白,这些想法在脑海里转个圈便会消失了,否则,他为什么会在比尔转过头看他的时候,不受控制地露出微笑?

比尔知道吉姆看见了他,甚至比史迈利还要早。

他吻安恩的时候,那个高大的身影在窗边矗立了片刻便隐没了。比尔的嘴唇黏在安恩的上,他抚摸着她窈窕的身体。但他心里却想着吉姆。他看见了我,他是什么样的心情?他想,他会伤心吗?

圣诞后他们再也没有见面,直到比尔听闻吉姆第二天会被派往捷克执行任务。他在窗边长长地抽着一根烟,看着窗外车灯映亮地面又快速驶离。明明灭灭的灯光在比尔的瞳孔里渲染出一片晦涩的色彩。最后,他掐灭了那根烟,披上大衣往外走去。

吉姆看见门口站着的比尔时,眼里充满了震惊。但比尔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,将他推进房间,按在门板上吻他。

他们从来没有吻得如此激烈,宛如第二天便是世界末日。比尔不说,吉姆也不问。他们轻车熟路地脱掉对方的衣服,吻着眼睛、脖颈和嘴唇。比尔从后面抱着吉姆进入他,吉姆痛得全身蜷缩起来。

“你爱我吗?”比尔在吉姆耳边问着,如同以前的每一次。吉姆紧紧咬着嘴唇,他觉得自己都快被撕裂了。他想回答是,他差一点就回答是了。

“你爱我,还是爱英国?”

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吉姆浑身一颤。那些已然被快感摧毁的记忆全数拼凑起来,海啸般涌入自己的大脑。

吉姆再也没有了回答的欲望。他紧咬着牙,承受着比尔的撞击。但他没有阻止比尔粗鲁的行为,因为他隐隐约约意识到,有什么东西已经走向了不可挽回的地步。

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,如此坦诚相待了。

吉姆没有如期地回来。比尔发了飙,差点砸坏了办公室的电话。所有的人都避着他走,宛如躲着一尊瘟神。

等待着吉姆消息的那段时间比尔充满着焦虑。他打爆了电话,抽完了几包烟。有时候他甚至自责当初放任他离开英国,但更多的时候他会想,为什么吉姆会没有发现呢?他明明是那么优秀的一个特工。

再后来,他从一些渠道知道了机关销毁了吉姆的身份,让他在某个角落当老师。他常常会想,有机会去看看吉姆吧,但往往又被琐事所耽搁。直到最后东窗事发,他都再也没有见过吉姆。

史迈利告诉了比尔一切,他还说,吉姆早就知道自己是地鼠这一件事,甚至想要提醒自己。那番话堵得比尔说不出话来,最后他只好挥挥手示意史迈利离开。

比尔呆在被软禁的屋子里,有时候看看书,更多时间长长地陷入沉思。他想着童年时成长的庄园,想着牛津时代那些已经四散的好友,更多的时候他在想些吉姆。他有没有在夜半孤单的时刻想起过自己?他肩膀上的枪伤会在下雨天疼痛起来吗?他是不是这辈子都再也不会见到吉姆了?

他恨不恨自己?

一个人呆着的时间最易胡思乱想。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,很快他便会被遣返回苏联,经过一阵审问后再被投入某个监狱,或者更糟,性命有虞。

比尔走到户外,腐烂的树叶踩上去软绵绵的,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味道。他透过铁丝网,远远地看到了拿着枪的吉姆。

他终究还是来看我了。比尔内心有些雀跃地想。他遥望着吉姆,正如圣诞聚会的那个夜晚,他们隔着人海相望。只是那时的吉姆在笑,而此刻他在落泪。

比尔的嘴角勾出了一丝微笑。他想,自己从来都不应该考验吉姆对他的爱。因为他知道,吉姆深爱着他,而自己也如是。

枪响了。

FIN.
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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